“张嘴,啊——”她舀起一勺温度适中的汤,像哄小景曦一样,递到林星嘴边。
林星皱着眉,看着勺子里的汤,又看看阿汐。他想自己来。他伸手想去接勺子。
“啪!”阿汐的手背轻轻拍开他的手,动作快如闪电,眼神不容置疑:“不准动!手抖了呛到你怎么办?老实点!”她勺子又往前递了递,几乎要碰到他的嘴唇,“快点!凉了就没营养了!”
林星无奈,只能微微张开嘴,小心翼翼地含住勺子边缘。阿汐手腕稳稳地一抬,汤水滑入他口中。整个过程,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喉咙,仿佛在进行一场精密的外科操作。
林星艰难地咽下,喉咙的刺痛让他眉头紧锁。阿汐立刻紧张地问:“烫不烫?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歇会儿?”得到林星摇头的示意后,才又舀起下一勺。
一碗汤,往往要喂上大半个小时。林星觉得自己像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大型婴儿,既无奈又……心底某个角落,被这无微不至的、甚至有点霸道的照顾,熨帖得暖洋洋的。
有一次,林星实在觉得太慢了,趁着阿汐转身去拿纸巾的功夫,飞快地端起碗,想仰头灌两口。结果刚喝进去,就被那突如其来的吞咽动作刺激得喉咙剧痛,猛地呛咳起来!这一咳,牵扯到喉部伤口,疼得他瞬间蜷缩起来,冷汗如瀑,脸憋得通红,只能发出痛苦的“嗬嗬”气音。
“林星!!!”阿汐魂飞魄散地扑过来,一边用力拍他的背,一边又急又气地吼,“你想气死我是不是?!让你别动别动!说了多少遍!疼死你活该!”吼着吼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林星咳得撕心裂肺,疼得眼前发黑,却清晰地看到阿汐脸上的泪水和那份毫不掩饰的心疼与后怕。他无力地抓住她的手,在写字板上歪歪扭扭地写:“错。别哭。”
阿汐看着那两个字,哭得更凶了,一边哭一边凶巴巴地用纸巾给他擦汗擦眼泪:“再有下次,汤都不给你喝了!饿死你!”
“动”的监管:
林星稍微恢复点精神,就闲不住。想下床走走,想看看窗外,想……偷偷拿手机看看邮箱或者新闻(陈教授说用眼过度影响恢复)。
然而,他的脚刚沾地,阿汐的声音就如幽灵般响起:“躺回去!陈教授说了,前两天尽量少动!”
他想去窗边站站,阿汐立刻像护崽的母鸡一样张开手臂:“不行!窗边有风!感冒了咳嗽怎么办?伤口裂开了怎么办?”她指着床头的写字板,“想看风景?画给你看!”然后她真的拿起笔,在板子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太阳和几根线条代表树,下面写上:“外面天气很好,阳光灿烂,小鸟在叫(大概吧)。”
林星看着那抽象派风景画,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想拿手机,手指刚碰到,阿汐就“嗖”地一下把手机抽走,塞进自己口袋里,板着脸:“不行!看手机费神!影响伤口愈合!无聊了?我念书给你听!”于是,病房里开始回荡起阿汐磕磕巴巴、却异常认真的念书声,念的是她从护士站借来的《孕产妇保健知识》……林星听得眼皮直打架。
最绝的是“排泄”问题。林星第一次需要解手,看着床边的尿壶,再看看阿汐,脸憋得通红,在写字板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人走向卫生间的图标,意思是要自己去厕所。
阿汐叉着腰:“不行!你脖子不能用力!走路万一头晕摔倒怎么办?就在床上解决!我帮你!”
林星:“……”他死死瞪着阿汐,眼神里充满了“士可杀不可辱”的悲愤。
阿汐被他看得有点心虚,但依旧寸步不让:“看什么看!我是你老婆!这时候还害什么臊!快点!憋坏了更麻烦!”说着就要去掀被子。
林星吓得差点从床上弹起来(当然只是幻想),死死按住被角,在写字板上飞快地写,字迹都潦草了:“不!我!能!走!扶!”
最终,阿汐拗不过他,只能像个高度警惕的侍卫,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一步一挪地走向几米外的卫生间。开门,扶他站好,然后……她居然背过身去,但耳朵竖得像天线,嘴里还碎碎念:“扶稳了啊!别用力!慢慢来!好了没?好了吱一声!”
林星站在马桶前,听着背后阿汐的碎碎念,感受着她紧紧抓着自己胳膊的力道,脸烫得能煎鸡蛋,那点生理需求被这巨大的尴尬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密感冲击得七零八落。他在心里无声咆哮:这还不如在床上解决呢!至少没这么羞耻!
“猫”的危机:
一周后,林星的情况稳定了许多,伤口恢复良好,肿胀感消退了不少,虽然依旧不能说话,但精神好了很多。阿汐也稍微放松了一点紧绷的神经,偶尔会抱着醒着的小景曦在床边逗他玩。
这天,王婶来探望,顺便把在家里闹腾着想主人的“老板”和“饼干”也带来了。两只猫一进病房,先是警惕地嗅了嗅消毒水味,随即“喵呜”一声,认出了床上的林星,立刻就想往病床上跳。
“老板”动作最快,后腿一蹬,眼看就要扑到林星胸口!
“不许跳!!!”阿汐的尖叫堪比防空警报,一个箭步冲过去,在半空中拦截了灰蓝色的毛团。“老板”被她抱在怀里,不满地扑腾着,发出委屈的“喵喵”声。
“饼干”则被这声尖叫吓得炸了毛,弓着背,警惕地看着阿汐。
阿汐抱着“老板”,心有余悸地瞪着两只猫:“你们两个捣蛋鬼!不知道爸爸脖子不能碰吗?跳上去压到伤口怎么办?抓到他怎么办?都给我老实待在地上!”她指着墙角,语气严厉。
林星看着被训斥得蔫头耷脑的两只猫,再看看阿汐护犊子般紧张的样子,想笑又不敢笑(怕扯到喉咙),只能在写字板上画了个流泪的猫脸,旁边写:“可怜。想。”
阿汐没好气地把写字板拍回去:“想也不行!等你好了回家随便抱!现在,门儿都没有!”她转头又瞪向试图靠近婴儿床看弟弟的“饼干”:“饼干!离弟弟远点!掉毛!”
于是,两只可怜的大猫,只能委委屈屈地趴在离病床和婴儿床都有一段距离的地毯上,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主人和小主人,发出幽怨的咕噜声。林星看着它们,又看看抱着景曦轻声哼唱、不时警惕地扫一眼猫咪的阿汐,心头一片柔软。这严苛的“隔离”政策背后,是她对他安危近乎偏执的保护。
“找”的焦虑:
日子在阿汐无微不至(有时近乎“霸道”)的照顾下一天天过去。林星的恢复情况很好,喉咙的异物感和疼痛感明显减轻,复查时陈教授也连连点头。阿汐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稍稍放松一些,也有空想起一些“琐事”。
一天下午,小景曦被海婆婆抱去楼下小花园晒太阳了。阿汐在病房里收拾东西,准备明天林星出院要带的物品。她打开自己那个米白色的帆布挎包,习惯性地想检查一下里面的证件是否齐全——身份证、医保卡、银行卡……还有最重要的,那本暗红色的结婚证。
她的手在包里摸索着,脸上的表情从轻松渐渐变得疑惑,然后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没有?
她不信邪,把包里的东西一样样掏出来放在床上:纸巾包、小景曦的备用奶嘴和口水巾、一小包零食、钥匙串、零钱包、手机……甚至把内衬的口袋都翻了个底朝天。
没有!那本小小的、硬硬的暗红色本子,不见了!
阿汐的心猛地一沉,脸色瞬间白了。不可能啊!她明明记得手术前夜,自己把它拿出来摩挲了很久,然后……然后放回包里了!怎么会没有?难道是那天在诊室门口情绪激动时弄丢了?还是在医院跑来跑去的时候掉了?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那不仅仅是两本证件,那是她和阿星哥之间最牢固的纽带!是她在最无助、最害怕的时候,唯一能紧紧抓住的证明!丢了?怎么能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