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消毒剂”成功的喜悦,如同脆弱的泡沫,在“幽邃之眼”那骤然转向的冰冷“注视”下,瞬间破裂,蒸发得无影无踪。控制中心内,前一秒还因内部威胁被清除而振奋的气氛,顷刻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窒息的、山雨欲来的死寂。
主屏幕上,代表“幽邃之眼”的能量读数曲线,如同垂死病人回光返照的心电图,以前所未有的陡峭角度疯狂攀升,最终稳定在一个令人绝望的高位。其庞大的暗紫色轮廓,在增强的传感器图像中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那中心深邃的“瞳孔”仿佛穿透了数光年的距离,牢牢锁定了新希望-Alpha,锁定了“新芽市”。
“……能量输出稳定在基准值的350%……结构内部检测到大规模能量重排……推测为攻击前奏或高强度扫描……”操作员的声音干涩,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姿态调整完成……指向矢量确认……目标……新希望-Alpha……”另一个监测员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最坏的预感应验了。他们在微观规则层面的“手术”,产生的涟漪终究还是被那张无形巨网的核心节点捕捉到了!“幽邃之眼”不再满足于静默观测,它被激活了!
“全殖民地,进入最高战备状态!‘堡垒’协议启动!”科尔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钢铁,敲碎了控制中心的死寂,也敲响了可能将是最终决战的钟声,“重复,最高战备状态!‘堡垒’协议,立即启动!”
刺耳的、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警报的、代表最终防御的深红色警报,瞬间响彻“新芽市”的每一个角落,传入每一个地下掩体,每一艘巡逻飞船。所有非必要能源供应被立刻切断,优先保障防御系统和生命维持。街道上,刚刚还在为内部净化成功而欣喜的人们,在短暂的错愕后,以训练了无数次的、近乎本能的效率,迅速而沉默地涌入最近的地下避难所。孩童的哭泣被迅速捂住,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和密闭门闸落下的轰鸣在通道中回荡。
“所有防御平台,能量上线!武器系统解除安全锁!”
“‘守望者号’,前出至警戒轨道!所有‘暗影级’侦察舰,分散部署,执行骚扰与侦察任务!”
“全球传感网络,聚焦奥尔特云方向,监测任何能量聚集或空间异常!”
“‘织网者二号’,维持隐蔽模式,继续监测‘幽邃之眼’能量变化,但准备随时执行干扰协议!”
一连串的命令从科尔口中迅速下达,清晰而冷静,试图在这突如其来的终极危机面前,建立起一道脆弱的秩序之墙。
莉莉团队几乎是以冲刺的速度冲回了实验室。“规则消毒剂”的成功带来了短暂的曙光,但也引来了灭顶之灾。现在,他们必须争分夺秒,将这份刚刚获得的理解,转化为能够对抗宏观威胁的武器。
“分析‘幽邃之眼’能量结构变化!寻找其攻击模式的可能弱点!”莉莉对着团队大吼,双手在全息控制台上飞快操作,调取“织网者二号”传回的所有最新数据,“它提升的是整体能量输出,但其内部规则结构是否也随之改变了?有没有可能出现新的、可供利用的谐振点?”
莱恩博士则带领一组人,开始疯狂计算,试图将“幻影协议书”的频率和原理,进行规模放大和攻击性转化。他们需要一种能够作用于“幽邃之眼”本体、至少能干扰其攻击准备的“规则干扰弹”。
“能量需求是天文数字!而且,远程投射的精度和稳定性……”一个工程师看着初步的计算结果,面露难色。
“用‘织网者’平台作为发射基座!将‘织网者三号’尚未完成的平台核心,紧急改装为一次性规则干扰器!”莉莉提出了一个近乎自杀性的方案。这意味着要牺牲掉即将建成的重要战略资产。
“批准!”科尔的回复通过通讯器传来,没有丝毫犹豫。存亡之际,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
工程团队立刻开始了疯狂的改装作业。在加固的船坞内,“织网者三号”那未完工的骨架被迅速拆解,其核心的共鸣发生器阵列被重新布线,连接上超负荷的能量电容,目标不再是温和的共鸣,而是在瞬间释放出足以扰动规则的、毁灭性的信息洪流。
与此同时,伊娃强忍着精神上的疲惫与刺痛,再次尝试连接那已然沉寂的“星魂遗馈”。她需要寻找任何可能存在的、关于如何对抗这种“阴影”造物的古老记忆或本能指引。她将自己封闭在“新生之地”的信标基座旁,双手紧贴着冰冷残破的晶体,意识沉入那片浩瀚却死寂的信息之海,如同一个溺水者,拼命寻找着最后一根稻草。
外部星空的局势,正在以分钟为单位急剧恶化。
“检测到超大规模能量聚集!在‘幽邃之眼’前方!空间曲率出现剧烈畸变!”深空监测部门发出了近乎绝望的呼喊。
只见主屏幕上,“幽邃之眼”那巨大的瞳孔前方,空间开始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荡漾起肉眼可见的、暗紫色的涟漪!涟漪的中心,一个无法形容其形态和色彩的、纯粹由毁灭性能量构成的巨大矛尖,正在缓缓凝聚、成形!其散发出的威压,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也让所有传感器疯狂报警,甚至让近地轨道的“守望者号”空间站发生了轻微的偏移!
那是远超之前任何一次攻击规模的、足以贯穿行星的毁灭性能量投射!
“‘幽邃之眼’……它要……直接攻击行星!”杰克(接替牺牲的杰克职责的新任飞行指挥官)的声音因震惊而变形。之前的战斗,无论多么惨烈,主要都发生在轨道或星系边缘。而这一次,敌人的目标明确无误地指向了他们的家园星球本身!
“所有轨道防御力量!拦截阵列!最大功率!瞄准能量矛尖!必须在它发射前或发射途中进行拦截!”科尔的声音依旧稳定,但紧握的拳头指节已然发白。他知道,以他们现有的火力,拦截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但这已是唯一能做的事。
近地轨道上,所有还能运行的炮塔、导弹发射井,以及“守望者号”的空间武器,同时亮起了充能的光芒,如同星球睁开了无数只愤怒而绝望的眼睛,对准了那片正在凝聚死亡的深空。
“暗影级”侦察舰如同疯狂的蜂群,在杰克(新任)的指挥下,开始以自杀性的轨迹冲向能量聚集区域,试图用自身微弱的火力和存在,干扰其锁定和凝聚过程。
然而,他们的行动如同飞蛾扑火。尚未靠近到有效射程,几艘“暗影级”就在那能量矛尖散逸出的恐怖辐射和引力撕扯下,护盾过载,舰体解构,化为宇宙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