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瑞就站在那里。
身后是府衙的全套仪仗,旗枪如林,甲胄生辉,将这片喧闹的河岸圈出了一块肃杀的真空地带。
可他眼中,没有这上千的百姓,也没有身旁战战兢兢的下属。
他的整个世界,仿佛都被那座轰鸣转动的巨大筒车给填满了。
他看着那巨大的轮盘,如何被水流驱动,周而复始。
他看着那些竹筒,如何精准地舀水,升起,然后将生命之泉倾倒入高处的渡槽。
他看着那奔涌的水龙,如何沿着人工开凿的渠道,将一片枯黄的土地,重新染上湿润的深色。
河风吹动着他官袍的下摆,却吹不动他如山岳般的身影。
良久。
久到连百姓的欢呼都渐渐平息,所有人都察觉到了这位南阳府最高长官的异常,将敬畏的目光投向他时。
他终于动了。
他没有理会任何人的行礼,径直走到了筒车的基座旁。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这位素来注重仪表的知府大人,伸出手,用掌心贴上了那根被水浸润、正缓缓转动的巨大木轴。
木头表面并不光滑,甚至有些粗糙。
但透过掌心传来的,是一种沉稳而磅礴的力量感。
那不是死物。
那是一个活着的,拥有心脏的巨兽。
它的每一次转动,每一次心跳,都在为这片土地泵送着血液。
孙瑞闭上了眼,似乎在感受着那股源源不绝的生命力。
然后,他转身,沿着新建的水渠,一步步走向远方那片刚刚被滋润的农田。
他蹲下身。
抓起了一把湿润的泥土。
泥土在他的指缝间被攥紧,清凉的水分,从缝隙中缓缓渗出。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南阳府,多山地丘陵,水脉丰沛,却常苦于旱涝不均。
低洼处年年淹,高坡处岁岁干。
他上任三年来,殚精竭虑,修过堤,挖过井,可面对这复杂的地势,收效甚微。
而眼前这架机器。
这架名为“筒车”的神器,只用了五天时间,就解决了困扰他三年,困扰南阳府上百年的死结!
这不是什么奇技淫巧。
这是泼天的功劳!
是能让他孙瑞的名字,刻在南阳府青史上的不世之功!
也是能让他在京城那些政敌面前,挺直腰杆的、最坚硬的筹码!
他缓缓站起身,转过身来。
那一刻,他原本深邃内敛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扫过在场的所有官吏。
被他目光扫过的人,无不心头一凛,下意识地垂下了头。
“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