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看白衣谪仙的手,越看越是赏心悦目,心中有一个念头冒了出来——「要不要去牵一下?」芙颂是这般想的,也是这般做的。她敛声屏息,小心翼翼地把手指穿过男人的指缝,他的皮肤干燥,指腹内侧覆盖了厚厚的一层茧,质感显得很粗粝,显然是常年习字的缘由。男人掌心宽大温热,完全能够包裹住她,反而衬得她手很细小。羲和以前跟她说过,牵手会成瘾,会恨不得要跟对方连成一体。当时芙颂不以为意,直至这一刻,她体悟到了此话的含金量。她牵着白衣谪仙的手后,就彻底不想松开,他的手是那样的暖和,无声之中抚平了她内心一切毛躁的边角。谢烬淡淡阖着眼,并未入眠,觉知到身侧女郎主动牵住他的手,他微微怔了一下,第一反应是想挣开,但思及她胳膊上有伤口,牵扯到她的伤口,那反而不太好。谢烬平吸了一口气,道声罢了,就这般任由芙颂牵握着。他以为她今夜是不会来的了,毕竟自己给她派发了一个紧迫的任务,她应当想着如何解决才是。谁知她不紧不慢,还有闲情逸致继续来蹭觉。按理而言,谢烬今夜合该对她坦明真相,教她要懂得迷途知返,日后莫要再来。等她入寝屋之时,看着她揄扬地投喂毕方,嘱托它莫吵之时,不知为何,谢烬的唇角无意识地牵了起来。忽然改变了主意。他对自己说,就宽限三日,三日之后,不管她是否替那头魔獒平冤昭雪,他都会彻底肃清自己与芙颂的界限。时下。他能感受到的是,芙颂的手很小,很软,很凉,像是露裸的骨骼裹上了一层薄且娇的皮肤,又像一只软茸茸的春雀,乖驯安分地栖息在他的掌心腹地。这就是,女子的手么?等身侧传来轻微的呼吸声势,谢烬适才睁眸望去。牵握住自己的那一只手,纤细伶仃,关节处透着被内层骨头磨出的淡红,指甲圆润如玲珑骰子。在月色的普照之下,粉色的小指甲上漾曳出了一片湖水般的璧色光泽。哪怕是睡沉了,芙颂仍然牵握得紧,彼此的掌腹紧密相贴,继而抚摩出了暧-昧的热意,摩擦生出了一股酥酥的热。谢烬极少与女子有过如此相近的碰触,也从未有人胆敢如此不设防地靠近他。平心而论,谢烬现在也不觉得她有多烦人。她敢擅入伏魔阵,敢替那头魔獒求情,或多或少出乎他的预料,她分明知晓伏魔阵的利害,分明知晓自己入阵之后将会遭遇什么后果,可她还是去了。她与天庭那些清心寡欲的神明,好像不太一样。她喝酒,有市井烟火气,有七情六欲。虽说看着不太灵活的样子,但在关键时刻,她可以豁出去,丝毫不惜命。思忖着思忖着,谢烬视线的落点聚焦在了她左胳膊上的伤口。芙颂的皮肤本来就白皙剔透,那一道被咬伤的伤疤就显得格外明显,俨如一条蜿蜒的细蛇,咬得谢烬心口发痒。他薄唇轻抿成了一条细线,另一只空闲的手徐徐扬起来,在她结痂的伤口处悬空画了一个符。须臾,一抹温热的金芒如涓涓细流似的,沿着伤口处奔涌游走,那一道伤疤在金芒的吞噬之下消弭于无形。谢烬终于顺眼了一些,披衣起身。“毕方。”“卑职在。”“这三日,跟着她。她做了哪些事,随时汇报。”花笼内的毕方以为自己听岔了,主子何时对一介小神这般关注了?它忍不住望向主子,看到那一双修直冷淡的眉眼,丝毫不似玩笑。毕方道:“盛都诸多暗桩一律反馈,雪獒这种仅七百年修为的妖物,之所以入魔伤人,背后就是有魔神推波助澜。咱们不继续对魔獒追查下去么?”谢烬淡淡道:“翊圣真君审了雪獒一夜,问起关于魔神种种,雪獒答不出个所以然,可见它对此确乎一无所知。与其死磕,不如从王栩身上下手。”毕方幡然醒悟,原来,主子是要利用芙颂,以芙颂为诱饵,去调查王栩,一路顺藤摸瓜找寻到魔神的下落。它领命称是。翌日,芙颂上值之时,发现自己胳膊上的伤疤,竟是消失得无影无踪。怎么这么神奇?这个困惑一直持续到师傅翼宿星君来问她是否想到破局的办法的时候,她把自己的胳膊展露给他看,道:“师傅您看,我的身上的伤一夜之间就好了,我大概被药王菩萨眷顾了……哎哟,您怎么跟师兄一样,爱打我的额头,疼!”翼宿星君拢回手掌,用怒其不争的口吻道:“见过无中生有,难道就没见有中生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