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弥散着好闻的莲香,夜游神拿着戒尺等着她,芙颂趺坐在蒲团前,还在垂死挣扎道:“师兄,挨打之前,能不能再听我解释一番,我真的很无辜。”夜游神努了努下颔,露出还算友善的笑意:“行,给你最后一次狡辩的机会。”芙颂就将下凡历经的种种告诉他,省略了与白衣谪仙睡觉的事,还省略了替羲和相亲、与卫摧意外结识的事,重点突出了替渔阳酒坊出头怒揍泰山三郎、在十刹海收复梦嫫这两桩事体。夜游神拖腔待调地“啊”了一声:“师妹被卷入了泰山三郎设下的迷局里,还在十刹海历经了这么多跌宕起伏的事,真是不容易呢。”芙颂认可道:“是啊,下凡一趟,可真不容易。”她又从袖囊里翻出一堆好吃的,殷勤地推到夜游神面前:“这些都是我在泰山三郎船上搜刮来的珍馐美馔,还请师兄笑纳。”“贿赂我?哼,少来。”夜游神嘴上说着拒辞,但冷峻的神态略有松动,他用戒尺敲了敲桌案,“师妹,除了泰山三郎与梦嫫,你还有什么事想要跟师兄交代的?”在夜游神似笑非笑的注视下,芙颂知晓瞒不过去,臊眉耷眼道:“若我坦诚了,师兄可会告诉师傅?”“师傅最近出门远游了,不在极乐殿,目前是我当家做主,师妹尽管放心。”芙颂斟酌了好一会儿,才鼓足勇气道:“是这样,我替羲和相亲,还相错了人。那人名曰卫摧,我现在都没机会和他解释事情原委。他一直以为我是羲和,想和我保持继续见面的关系。我在想,这样会不会对卫摧和羲和影响都不好。”夜游神匪夷所思,捻着戒尺的动作紧了一紧:“你想要告诉我的,就这件事儿?”芙颂点了点头:“就这件事,困扰我许久了。难不成,师兄希望我想要告诉你什么事?”看着师妹纯真无邪的眼神,夜游神怀疑自己是不是多思多虑了,兴许师妹偷偷下凡,真的只是贪玩,并没有再去找那个白衣书生睡觉。如果她真的没再去找白衣书生睡觉,那其他事情都变得无足轻重了。夜游神忽然问道:“师妹可还记着师傅交给我们的祖训?”祖训。芙颂自然是记得着的。初入极乐殿时,翼宿星君会给入职的新人做一场授印礼。翼宿星君用朱砂点了她的灵台,授她招魂伞,告诉她:“极乐殿的祖训,不过十二字:邪不压正,以道驭术,以术卫道。”芙颂将祖训复述了一遍。夜游神点了点头,道:“邪之所以不压正,因为正有‘道’与‘术’。师妹你之所以无法收复梦嫫,关键是‘术’出现了问题。你总是心太软,认定那些妖魔鬼怪都有苦衷,给它们过多的共情。偏偏心太软的神明,是没办法镇住邪恶势力的,甚至会伤害自己。我说明白了吗?”芙颂不喜欢听大道理,辩解道:“我差一点就能收复梦嫫了。”夜游神道:“失败就是失败,没有‘差一点’这个理由。”芙颂沮丧地“噢”了一声。夜游神看着她的头发捎儿,她几乎把自己埋地里去了。他疑心自己是不是口吻太严厉了,缓和了一下语气:“师妹,心狠一点。”顿了顿,夜游神又道:“当然,从明夜开始,你有的是心狠的机会。”芙颂心中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接下来夜游神将身上的名牌解了下来,郑重其事地交付到她的手上:“师傅临走前交代过,为了锻炼你的业务能力,我与你互换当差的时间,今后我守昼,你司夜——喏,这是我的名牌,接好咯。”芙颂手忙脚乱地接住:“师兄,我其实……”夜游神又摸出了一本砖头般厚实的札记,抛给她:“还有交接差务该注意的各种事项,都记录在这本手札上了。”芙颂瞠目结舌,愣怔原地。夜里值班,那她岂不是不能和白衣谪仙睡觉觉了?白昼睡觉的话,定是不可能的,毕竟白衣谪仙作息规律,不是夜猫子,不可能在白昼睡觉。直觉告诉她,夜游神肯定是故意为之。先前叫她在休沐日抄经,现下又跟她调换班次,饶是芙颂再迟钝,也觉察到了端倪——夜游神极可能发现了她凡间睡伴的存在,有意阻拦她继续这样做。芙颂试图挽回一丝余地:“师兄,英明神武的好师兄,还是换回来罢,夜里下值后我请你去喝酒呀!想喝多少,就喝多少!”夜游神掐住她的金鱼唇,摇摇头:“发嗲卖萌无效,献殷勤也无效,从明夜开始考勤。”交代完,夜游神就打算赶芙颂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