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丞相府灯火通明。
骊灰端坐在书案后,面前摊着一卷《刑律疏议》。
药碗搁在一旁,药汁早已凉透,正散发出淡淡的苦味。
廊下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丞相,裴大人到了。”
管家在门外低声禀报。
骊灰合上书卷,整了整衣襟,“有请。”
门被推开,一道挺拔的身影迈入书房。
裴镇身着深青色正式官服拜会。
他整个身形颀长,肩宽腰窄,丝造官袍穿在他身上不见丝毫臃肿,反而衬得他挺拔如松。
他是先帝在时点的探花郎。
面容自然也是一等一的俊朗,五官分明,眉飞入鬓。
目光清朗,其中更有朗朗乾坤,令人不敢直视,难怪睢阳公主一见钟情,哭着闹着要嫁他,当时裴镇已有婚约,闹出了不小的风波。
他的俊美被骊灰看到眼中。
但正直的官员更难得。
裴镇拜会:“下官裴镇,参见丞相。”
骊灰微微抬手,“裴大人请起。”
“谢丞相。”
裴镇在书案下方的梨花木椅上坐下,腰背挺直,双手平放膝上。
“有劳裴大人深夜前来。”
裴镇直视前方,目光不闪不避:“丞相相召,下官自当奉命。可是为骊青一案?”
他直接切入主题,没有丝毫迂回。
骊灰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尤其是既聪明又能恪守原则的人。
现在,她需要了解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究竟惹了多大的祸事,嫡母周氏为何如此急切地逼她母亲前来求情。
“家兄涉案,裴大人依法拿人,想必有实据?”
裴镇神色不变,如实陈述:
“回丞相:前日巳时,骊青于西市酒肆当众凌辱一卖唱歌女,将其拉入房内奸污。”
他稍作停顿,见骊灰面色无波,继续道:“歌女父母同在酒肆谋生,上前阻拦。骊青恼羞成怒,指使恶仆行凶。”
烛火噼啪一声轻响,在书房中显得格外清晰。
“歌女之父肋骨断裂两根,其母额破血流,昏迷不醒,现已送医救治,但伤势沉重。”
裴镇说的每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义愤者当即扭送其恶仆至京兆尹衙门口,并联名作证,歌女亦到案哭诉。人证、伤情勘验记录俱在。”
说到这里,裴镇抬眼看了骊灰一眼:“骊青平日……名声不佳,此案并非首例,只是此次后果尤为严重。”
陈述时,裴镇内心冷然。
骊青是这般德行,而他的妹妹却钟灵毓秀。
一父所生,品性能力竟如云泥之别。
然而,这并不能打消他对骊灰的看法:
当年她凭借博学和辩才,得先帝破格提拔,竟绕过科举正途,直入内阁。
这对无数寒窗苦读学子不公。
今日他倒要看看,这个女相是要徇私枉法,还是另有安排。
“故此下官依《律·斗讼》及《律·杂律》相关条款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