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太子。谋逆大罪。只要何儒青敢动这个手,那他谋逆之心昭然若揭。但与此同时,姬青翰也彻底沦为废子。“可您为何要答应宣王,冒这个险?”姬青翰没有理会他,一指牢房:“打开门。”徐忝在他的指示下押出一个年近中年的女人,几人在一处空旷的牢房进行审讯。女人哆嗦着来到姬青翰面前跪下,姬青翰道:“你不是灵巫,为何会跟着其他祭司来衙门前耽误查案,甚至殴打大周官吏?”女人趴在地上,神色惊慌,颤抖着声音道:“大、大人,草民……草民不知道啊,草民只晓得跟着祭司们驱疫避鬼,祈福保平安啊!”姬青翰:“不知道?那你可认得这只木簪?”沐良玉拿出那枚木簪,递到女人面前,女人瞳孔一缩,连忙在地上叩头:“大、大人,草民只是听了祭祀的话,拿了钱到衙门前跳巫舞哇!祭司说,那里死了人,是污秽之地!要我们去驱走阴魂不散的鬼魂,你看见了,就是那具尸首,不干不净的,我听说那个新来的县令还把骨头混着醋酒蒸,拔了红伞去验什么骨头,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啊?死后还不让人安生,他多半是什么吞食人精气的妖怪!”徐忝一哼:“大人还什么都没问你,你怕什么。这根簪子划伤了一位当差衙役,我们需要找到它的主人是谁,但没想到你全招了。承认自己伤害大周官吏,妨碍公务,可是重罪!”“大人!我冤枉啊!我只是不小心划了他一下,没想到他流了这多血!我没想着害他啊,只要他走得远远的就好了!”徐忝:“谁指使你们来妨碍春大人查案的?”女人泪流满面,还没答复。楼征从牢房外走了进来:“大人,您派人找我?”姬青翰扭过头,见到神色诧异的楼征:“我没有传你……你来了,那春以尘呢?”楼征也反应过来是调虎离山,转过身迅速往回跑,姬青翰命徐忝领着女人,和沐良玉一道去找春以尘。半晌,楼征回来了,他面如菜色,跪在地上向姬青翰请罪:“属下失职,春大人不见了。”姬青翰捏着山根:“谁派你来找孤的?”楼征的目光移到了沐良玉身上:“回大人,是沐统领的人。”现在不是怀疑自己人的时候,姬青翰摆了摆手:“去找人,立即。全部都去!”天将日暮,晚来风急。橙红色天穹中,黑鸦呕哑着斜飞而过,老树枯枝如魍魉鬼影,街道上的行人形单影只,红伞下铃铛凄凄地摇晃。衙门中驻守的士兵半数进了春城寻人,不多时,街巷上的门户便吱呀一声闭上。日暮四合,打更的人拉长声唱道。夜半三更,百鬼横行——游神驱邪,生人回避——官道上停着一辆马车,里面传来低低的咳嗽声,姬青翰孤身坐在马车上,等候其他人归来。铃铛声从道路尽头飘来,隐隐约约、时断时续。夜风呼啸的声音里,夹杂着沉重的脚步声,似是有人拖着步子擦着地前行。姬青翰撩起车帘,望见街巷上起了大雾,浓雾白如油,伸手不见五指。寒风细细地吹,搅不开雾气,却仿佛细密的针扎在他的面颊上。叮铃——叮铃——环珮相撞的声音自雾气深处荡开。姬青翰坐直身体,循着声音响起的方向望去,却见血红色伞下,白经翻飞,徒然冒出一道左右摇晃的人影。那人浑身上下长满了白色的面具,或张口大笑,或撇嘴哭泣,他的步伐似野兽一般,三步一跳,大开大合,僵硬又扭曲。千人面在雾中穿行,眨眼之间越过了姬青翰的马车。夜游神款款而来。横眉竖目、长袖飘荡,背上的五色旌旗随着步伐摇摆。阴风流穿体肤,姬青翰浑身冷如寒冰,坐在马车上,如同躺在棺材里。一众夜游神穿过红伞,诡谲的铃声后,长翎搅动开雾气,落在最后的巫礼缓步向着马车走来。他手持着筇竹杖,长礼服的衣摆逶迤地拖在地上,身上的环珮碰撞出泉水般的声响,抬起眸时,仿佛一缕青烟轻缓地飘到了姬青翰身上。他在雾气中,赤脚而来,脚踝上精致的银饰品如同镣铐,又似乎是某种神秘而古老的仪式。巫礼一步步登上姬青翰的马车,离得近了,他身上的黑衣似乎也在散发着荧光。卯日坐在他身边,温柔开口。“你需要我。”他垂下脸时,面上投影着夜中烛火的光影,如同晚霞之时斑驳的云彩,轻柔又瑰丽。眼边青色的孔雀翎纹随着主人的低头,蜿蜒出山川河流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