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乐压下心头翻涌的恨意,冷眼扫过瘫软在地、哀嚎不止的青桃。
此人虽不堪,眼下却还有些用处。
她声音不带一丝温度:“起来说话。沈家这点脸面,经不起你再嚎丧。”
青桃被她冰冷的目光刺得一哆嗦,哭声戛然而止,只余下压抑的抽噎,挣扎着爬起来,垂首侍立,污浊的衣角还在滴着水。
“我月前便书信归期,数日前又遣快马详告。今日抵家,何以家中竟无一个能做主的人迎候?”沈长乐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钉在青桃心头,“林氏不欲见我,情有可原。然父亲乃一家之主,莫非也全然不知?还是说,这沈家内宅,已全然姓了林?”
青桃浑身一颤,头埋得更低,声音细若蚊蚋:“回、回大小姐……太太……太太前日收到信,便、便命门房不得告知老爷……这两日,太太只说带老太太和二小姐、三小姐去庆云班听新戏,一早便去了,如今……尚未归来……”
她不敢抬头看沈长乐的脸色。
孔嬷嬷在一旁气得冷笑连连:“好个下马威!好个‘听戏’!破落户的底子,纵使披了层官太太的皮,也改不了这上不得台面的算计!”
这分明是算准了沈长乐归家的时辰,故意举家外出,留个闭门羹和下马威。
堂堂嫡女,归家竟被拒之门外,若传扬出去,沈长乐在京城贵女圈中便成了笑柄,连带着那门宁远侯府的亲事都要蒙尘。
沈长乐唇角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
目光扫过这二进院落。
正房五间带耳房,东西厢各五间,规制分明。
正房、东厢房门窗紧闭,林氏母女占据最好的屋子,显然连一丝表面功夫都懒得做——根本没给她这位真正的“大小姐”预留容身之处。
“呵。”沈长乐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淬着寒冰,“既如此,也省得我虚与委蛇。”
她转向孔嬷嬷,声音清晰果断:“我住东厢房。即刻收拾出来。”
青桃猛地抬头,失声道:“不可!东厢是二小姐、三小姐的闺房,她们…”
“啪!”孔嬷嬷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她脸上,打断了她的话。孔嬷嬷怒目圆睁:“糊涂东西!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沈家嫡长女在此,这里只有一位大小姐!她们算哪门子的‘小姐’?不过是姨娘养的庶女,也配占着东厢?滚开!”
沈长乐不再看青桃,直接下令:“开锁,清房。里面一应物件,无论贵贱,皆非我所有,悉数小心搬出,置于院中,勿有损伤。”
她要的不是这点破烂,而是姿态,是宣告!
“是!”程家带来的健壮仆妇齐声应诺,声如洪钟。
她们动作迅捷如风,三两下便撬开了东厢房的门锁,如狼似虎地涌入。
沉重的紫檀桌椅、绣架妆台、成箱的衣物、瓶瓶罐罐、被褥枕席……如同垃圾般被有条不紊地、却又带着一种刻意的粗暴,一件件扔到院中青石板上。
沉闷的撞击声、器物倾倒的哗啦声,响彻寂静的庭院,惊得树上的麻雀都扑棱棱飞走了。
动静之大,早已惊动了左邻右舍。
早有仆妇得了沈长乐示意,若有好事者探头探脑询问,便“愁眉苦脸”地实言相告:“唉,我家大小姐十二年头遭归家,竟被继母太太关在门外,家中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给预备……这不,只好先收拾个地方将就……作孽啊……”
尤其是隔壁那位以“包打听”闻名的御史太太,早已支棱起耳朵,此刻更是按捺不住,匆匆出门“串门”去了。